一路顛簸十二個小時後,火車終於駛進昔卜車站,雙腳踏上土地的那一刻,搖晃感彷彿還跟隨著我們。
月台上都是前來接客或攬客的旅社員工,隨性選擇了間評價好像不錯的,跳上接駁貨車。
小貨車上有許多歐美旅客,我們開心與同車的西班牙人大聊起來。
同時有一對年長的加拿大夫妻,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二十年前就來過緬甸了,此次乃舊地重遊。
「那時候路上都是拿著槍的士兵。」
「當時的情況非常糟糕。」
「緬甸變化好大,現在完全不同了。」
隨著貨車的晃動,阿姨簡單地分享了過去的經驗。他們頭髮已是灰白、皮膚充滿歲月的痕跡,言談之間,仍然看得出骨子裡叛逆旅人的風骨,不難想見他們曾經攜手走過多少獨特的旅程、多少精彩的冒險。
可以有這樣一個天涯相隨的旅伴,夫復何求呢?
「今天是我生日,我們決定住河邊!」加拿大阿姨宣布,露出頑皮的笑容。
一行人開心地向她祝賀,短暫的交談後,旅人們揮手道別。
「Good luck!」彼此祝福幸運,似乎就是最恰當的話語。不用刻意留聯絡方式,也免去多餘的話語,就這樣瀟灑地各自走向屬於自己的旅程。
緬甸是個民族眾多的國家,獲得緬甸政府承認的民族有135個,按地理分布又分成八大族群。
「撣」指的是緬甸境內的泰老民族,英治緬甸時期,英國曾將Shan一詞指稱所有泰老民族(包括寮國、泰國和中國雲南)。而「撣邦」則是緬甸聯邦裡面積最大和人口最多的一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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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卜過去曾經是個撣族皇城(Shan
royal city),但可別與金碧輝煌連結在一起,小鎮不大,樸實簡單,有條河經過,整個小鎮散發出寧靜祥和的氛圍。傍晚的街道沒什麼人,我們在路邊攤被烤的又香又大的玉米吸引,一根大約台幣三元,甚是好吃,又甜又香。
來到這裡,卻不曾真正認識這個小鎮,到達隔天便啟程為期三天兩夜的登山旅行。
一對巴塞隆納情侶,瑜珈老師與消防員的組合。
一對美國夫妻,夫是曾任新聞記者的教授,妻在NGO工作專任根除世界貧窮的議題。
一個聯合國派駐緬甸專任國內難民議題的英國男子。
還有一個年紀輕輕但已具有獨立思考能力,努力向上的撣族導遊。
多麼幸運可以和這些人相處在山上的這段日子,和這些懂得尊重文化、有冒險精神、聰明且善良的人們相處起來真是如沐春風。
「我今年三月才去台灣耶。」美國教授開心地告訴我們,原來他隨參訪團來台了解水資源應用的議題,當時台灣正為了缺水所苦。當然,我們也交換了當時近在眼前的台灣總統選舉,與隔年的美國總統選舉意見。不同的國家,但相同的用認真但參雜幽默感的態度,面對「政治」這回事。
巴塞隆納情侶檔,有朋友就住在台北經營腳踏車事業,他們直說必須把台灣納入旅行清單中,而巧的是,我們居然還看過他們導演朋友拍攝的電影,讓他們大呼不可思議。
世界真是太小了。在緬甸鄉間小路上,遇到的這幾位外國人,居然都對台灣有所認識,甚至曾經造訪。
「會造訪緬甸的旅人,通常不只是觀光客而已。」曾經有人如是說。
我想起在仰光青年旅舍認識的美國青年跟冰島攝影師,在 Pickled Tea Hostel 的陽台,我們暢談文化議題、教育體制、歷史人文,當然也開開時事的玩笑跟分享旅行經驗。在緬甸,我們反而沒有遇到那些常見的會讓人感到有些無禮的問題:「喔,台灣在哪裡啊」、「台灣是中國的嗎?」、「Taiwan and Thailand?」
遇到的大多是關心國際情勢、對亞洲有所了解、尊重文化差異、渴望冒險的旅人。(喔,當然,也有遇到一個自恃甚高讓人只想翻白眼的外國人,但就當他是個案吧!)
「冒昧的請問,可以借看台灣的護照?如果我沒記錯,上面是否有寫China字樣?」在聯合國工作的A很有禮貌小心翼翼地發問。
來了,好在小妹我早就練就一身解釋歷史的好功夫,英文跟西班牙文都練了一套,在面對外國人疑問時可以毫不遲疑地侃侃而談。不可否置的,Republic of China真的很容易使人糊塗。
走在緬甸鄉間,額上的汗珠與腳下的紅土,伴隨著言談間的家國情懷,竟是有種深層的觸動。
每天路程大約五個小時,沿途走過一座座小山頭、茶園、玉米田、松木林、還有散落的小村莊。
夜裡我們住在寄宿家庭,與村民們相處在同一個屋簷底下、與他們吃一樣的食物,感覺很真實。
寄宿在Palaung德昂族的村落,這是中國、緬甸與泰國的少數民族。所以先前學的緬甸文、傣文又都派不上用場了。
與村民們圍坐在屋中的火爐旁取暖,語言不通但大家笑容滿面,分享著烤花生與茶。
幫阿嬤搗菜,跟她相比,我簡直弱到無可比擬。而看起來蒼老的阿嬤,居然才五十幾歲,鄉間農民的艱苦生活,烈日與原始,都在她身上留下清晰的痕跡。
要離開前,阿嬤握住我的手笑著叫我要再回來玩。
我想起自己的阿嬤,她每次對來訪的朋友也是這樣講。
是否全世界的阿嬤都這樣溫暖,都有這樣柔軟善良的心?
在山中,我們邊走邊聊,時而輕鬆時而嚴肅。
最有感覺的,還是跟導遊小哥的對談。
身為撣族,長年被政府刻意忽略,不公不義就發生在週遭。
醫療資源嚴重不足,造成死亡率的居高不下;歧視性的升學制度,直到近年才得到平反;而去年,撣邦境內的軍隊才與軍政府發生嚴重流血衝突,直至今日都在進行零星的游擊戰。
在資訊不夠流通的緬甸,鄉間的人民只能接收政府的洗腦。
在貧窮的現實下,人們為了生活掙扎著,哪有去挑戰政府的想法呢?
而小哥為了找出真實,去翻書、去閱讀,努力思考建構出國家真實的樣貌。
「曾經有一名旅人來山裡,與一名撣族軍人變成朋友,他把照片放上網路,後來那名軍人被軍政府發現,抓去槍斃了。」
我們又談了許多少數民族的議題,與政治議題。
當他說出,「Yes, I believe in her.」(她,指的是翁山蘇姬。)的那一刻,我起了雞皮疙瘩。
去年底緬甸才完成國會選舉,翁山蘇姬領導的政黨拿得了過半席次。
小哥跟我說,前兩個月,有個仰光的女學生在臉書上發表一篇嘲笑軍人制服的言論。
然後,就被抓去關了。
我問他,寫文章的時候,可以把你寫進去嗎?
「可以,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小哥看著我,挺直了背桿。
走過高聳過人的玉米田時,我趕上小哥的腳步。
「你很上進,很聰明,以後一定可以有所作為。」我拍拍他的肩膀,真心誠意地對他說。
這天夕陽隱身在厚厚的雲層中,透出柔和的晚霞色彩,映照在綿延的山巒間。
我們爬上小丘陵,山頂有座白色的佛塔,牆面已經斑駁不堪。
看著腳下的叢林與村落,如此的祥和與自然,大家都安靜下來,各據一方,享受這寧靜的片刻。
我們敲響了佛塔旁的鐘聲,願賜福給這片土地、願少數民族都能獲得平等對待、願這個國家能走向和平。
请问楼主,昔卜健行路线的风景如何?我在想着要参加kalaw或昔卜的健行路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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