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生日攀百岳：天使的眼淚 – 嘉明湖 (下)

    海拔3310公尺的高山上，我們圍坐在黑夜中閒談。

    有些事情總是一吐為快，就在這空氣稀薄的高山上，把平地遇過傷心的、難熬的、不可思議的都一笑置之吧！和宇宙間的萬物相比，人生本應是短暫而開心的，又有什麼事值得斤斤計較呢？

    夜裡突如其來的一場雨聲，打斷了我們興致高昂的深夜對談。

   

    這場雨來得突然，先從遠處山壁傳來如同淋浴間的沖水聲，接著便是帳棚上滴滴答答的落雨聲。我們趕緊鳥獸散去，回帳入睡。

    帳內大霸尖山依舊聳立，但今夜有了高粱下肚，我倒獲得一覺好眠。直至半夜風雨交加，Cy徹夜難眠，凌晨兩點將我們喚醒。

   

   「帳棚滴水進來了，快醒來！」

   

    睡眼惺忪之際，才驚覺帳外雨勢頗大，而帳篷周圍皆已漏水，睡袋底部都被水浸濕了，K的睡袋更是滲進內層。趕緊將登山鞋用背包套蓋起堆疊在帳中央，窗外風雨交加，此時帳篷已是搖搖欲墜。一陣騷動後，還是睡吧，至少還能稍微遮風避雨。接下來的幾小時大夥翻來覆去，已難再入睡，直至天明。

    清晨雨勢依舊，男生們早已起身收帳，夜裡他們也輾轉難眠，雨水甚至直接穿過帳棚滴落臉上。能說什麼呢？老天爺已賞賜我們前兩天的晴朗，我們早已心存感激。草草塞了片白吐司，整裝出發。

07:00 嘉明湖避難山屋 雨中下山3310m

    雨中的避難山屋灰濛濛一片，前兩天還玩笑話說要是遇雨我們就死定了，而如今真遇上雨天，大夥倒顯得冷靜，安靜地快速分工將兩帳收起，分配完公糧和飲水，踏著泥濘雨中出發。

    由於下雨多霧，山中驟雨霧氣裊繞，能見度低的狀態下行進，一行八人不再分散，前後緊緊相依走在一起，陰雨的氣候沒有減慢我們的速度太多，倒是一路依然遇到許多上山的山友，真替他們捏一把冷汗，若真選擇繼續前行，不但沒有晴朗的嘉明湖，攻頂也只是雲深不知處，一切真得小心為妙。 

    「加油!」也是我們唯一能給山友們的祝福了。

    一路禮讓上山隊伍先行，不久後一行人來到向陽山登山口。

 

   「要攻頂嗎？」

  

    問題一拋出來，大家意見相左，有人不願耗費體力攻頂只願平安下山，有人認為攻頂一趟半小時尚稱容易理應一試。但不攻頂的夥伴要在這風雨冷冽的登山口等待勢必感冒，而若先行隊伍分散又將有安全疑慮。大家認真討論一陣後，決定一行八人同進退，一同上山，就一同下山。

    放下登山包，我們決定雨攻向陽。

07:40 向陽山登山口 3500m 雨攻向陽 3603m

    正準備上山，有一位穿著雨衣撐著雨傘的大叔從向陽山半路走下，小小的雨傘在強風中顯得脆弱不堪，想詢問大叔山頂狀況如何，但他卻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好，大家上山吧！之前聽山青大哥們說向陽山只需半小時即可來回，雖在雨中理應也不至於差太多。

   

    老實說，在雨中前行這一趟路，我內心其實是保持興奮狀態的。第一次爬山遇雨，又幸運地是在最後一天，雖說白天氣溫因雨驟降，臉上早已分不清鼻水和雨水，高山上的雨天倒別有一番風味。

    攻頂向陽山這段路，一行人特別放慢速度，短短一公里路著實比想像中再遠了些，我們拿著登山杖的雙手不知是被凍傷還曬傷，個個紅腫不已。整座山頭似乎只有我們八人，到了接近峰頂時，猛然瞥見山頂站了位紅衣大哥，他眼見終於有同好前來，興奮不已的大聲向我們揮手！

   
「太好了！你們也來了！最後這~段~路~要放下登山杖，用雙手攀爬上~來~喔~」大哥的聲音在風雨中飄渺卻充滿力量。

    最後這小段攻頂向陽的巨石堆，是整趟嘉明湖之旅唯一需要攀岩的一段，所謂風雨生信心就是這樣吧，一行人謹慎的選擇步伐雙手雙腳並用，很快地大夥都站上了向陽山頂。

    向陽山，海拔3603公尺，是此行最高的一個三角點。百岳之一，特色為山體廣大高聳，山峰北側有直落一千公尺的懸崖，即向陽大崩壁。

    紅衣大哥原來是早晨出發前，曾短暫交談的山友，當時彼此對於是否攻向陽皆舉棋不定，其同伴(原來就是撐傘大哥)更半途放棄攻頂，大哥一人在雨中攻向陽能見到我們一群人互相打氣想必是一劑強心針。

    雨攻向陽後，我們完成了此行兩座百岳和嘉明湖的挑戰。有晴有雨，皆有幸經歷。

   

08:25 向陽山登山口 3500m 重裝下山

    習慣在雨中行走後，下山的腳步加快了許多，一路維持第一人轉身看得到第八人的隊形。

    然而不知為何，下山的戲碼比上山時多了很多。

    向陽下山不久後，J的鞋底居然掉了？！原來前一天J在嘉明湖畔就發現鞋子有裂，但不以為意想說該能撐下山。沒想到從向陽山下來後，鞋底裂了個大洞，開始啪啪作響，啪搭啪搭啪搭啪搭啪搭，最後J受不了趕緊求救。立刻用橡皮筋固定鬆脫鞋底，G似乎很有經驗直說要固定在鞋舌才會穩定，果真後來將固定在腳跟上的橡皮筋重綁多次，鞋舌反而穩固如山。

    經過稜線來到進入森林最後一段好漢坡時，山上的孩子G終於受不了我們緩慢的下山速度，他以飛快的速度衝下好漢坡，一路不斷大跳躍在溝谷之間，我們看了嚇都嚇死了深怕他受傷，但他第一天即扭到的腳踝似乎完全不阻礙他前進的速度。持續以賽德克巴萊在山中戰鬥的奔跑速度直奔山林。

10:05 向陽山屋 2850m

    一路陡下的山路讓大家的膝蓋和腳趾都有點吃不消，終於來到向陽山屋。此時雨褲和登山鞋已是一片泥濘。認識的山青大哥請我們喝熱茶，大家卸下重裝稍作休息，女生們又餓了，一路上不斷喊餓，胃口極佳，然而男生們卻好像成仙了般不用覓食。腳程比預期中快速許多，大家在向陽山屋逗留了一段時間。

    從下山開始，我們便一路在雨中進行淨山活動，山中垃圾不多，但依然會有些許塑膠垃圾，這些垃圾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造成了山林間的環境破壞。尤其是有空地休憩之處，就會有食物的包裝碎屑散落一地。我們一路淨山，只要能觸手可及之處便撿起，然而有些垃圾飛落太遠，用登山杖也難搆到，只好忍痛放棄。

    真的要呼籲所有登山的朋友們，大自然已經給予我們所有，一定要好好愛護。
    不要在山林間留下任何東西，帶走一輩子難忘的回憶就好。

    過了向陽山屋一小段路，隊伍又開始分散，換成曬成雪巴人的P一路狂奔，就在泥濘的林間小路上，與兩位原住民嚮導擦身而過，攀談起來，原來一位是泰雅族人、一位是賽德克族人。

    「喔！賽德克巴萊喔！」

    「對啊！他有演賽德克巴萊喔~~」泰雅族嚮導用可愛的原住民腔調對我們說。

    「真的假的，演什麼？」

    「第一集，他演那個在樹上，被槍打到掉下來的那個啦！」

    「@@ 真的喔…好酷喔!! 那拍片感覺怎麼樣?」                                    

    「喔~一直卡一直卡的啦！但很快就領便當了喔~」

    「而且他第二集也有演的喔！演那些上吊自殺的婦女啦！女生不夠找男生去演的啦!」

     真是太幽默了！！！可愛的原住民嚮導們雖扛著重裝，但跟我們講話時還每每轉身過來，聊完一陣嚮導們便以神速一路下山，轉眼就不見蹤影。

     下山的戲份還沒演完。

     就在我們淨山淨得起勁的時候，後面突然喊停，原來是潮男M的左膝受不了了。一路手提帳篷累積的疲憊全部發作在膝關節上，雖不至於寸步難行，但面對雨後的森林小路泥濘不堪，有一段甚至步步陷入泥地中，想必也是有苦難言啊! 真是辛苦了！！

    最後一段山路，我們就走在迷霧森林中。整片森林環繞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氣，神祕而美麗。上山時忙著喘息沒能好好欣賞的風光在下山時倒能靜心欣賞。直挺的樹幹上都攀附了一層淺綠色的網狀植物，整片林相迷茫而清幽。

    離開泥濘的森林小路後，我們完全慢下腳步，放鬆邊走邊聊便淨山，然而寬敞的林道卻走也走不完，上山時真有走如此之久？大夥又開始談笑風生，十二點多終於抵達向陽工作站。

    幾小時的雨中漫步讓我們一身狼狽，稍作梳洗後小李大哥便載著我們前往池上午餐，山路上能見度差，我一路暈車，夥伴們卻是精力充沛瘋狂聊天。池上一桌慶功宴完還順到去了知名景點：昨日的伯朗大道今日的金城武大道。台東果真是一片寶地，信手拈來皆是美景。熱情的小李大哥還載我們到花蓮安通的溫泉旅館，三天的山路操練，此時泡溫泉真乃一大享受，最重要的，是可以洗澡了！

    若說生日可以選擇地點度過，那今年的高山生日，我看很難忘記了喔！

    謝謝我的好旅伴們，這趟旅程，真的好玩。J

    生日，不僅僅是感受被愛的日子，更該好好感念自己所有而更加珍惜。

     回顧短暫的一生，算尚稱精采了吧，我感謝人生中遇到的所有好人壞人善人貴人。

     每次旅行，不管輕遊重遊壯遊窮遊，看得越多，世界越大，只更加感到自己的渺小。

     身為宇宙的一小小小部分，若在有限的一生內，能讓自己的所作所為替世界的運轉帶來一點點點的更好，那生命就有意義了。

     願在未來的日子裡，繼續努力過生活，為自己和他人，帶來多一點點點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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