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初二,陪媽媽回娘家是令人期待的例行公事。
不只是大家族團聚的熱鬧,還有鄉村讓人思念的三合院。
從小到大,每個初二夜晚,表兄弟姊妹們玩到深夜才願入睡,一年一次的大團圓讓年的味道又濃又香。
這天早起,站在田埂旁,享受那早晨和煦的冬日與新鮮的空氣,
後院稻田裡排排站著冬末春初新插的幼苗,山丘伴隨白雲的倒影映在田間。
後院稻田裡排排站著冬末春初新插的幼苗,山丘伴隨白雲的倒影映在田間。
內心湧起一陣幸福的感覺,一種樸實而平穩的情感,一種溫暖而窩心的情緒。
我想,那就是「家」的感覺。
媽媽有個大家族,每年固定至少一次在外婆家大團圓。
小時候光是我們這一戶就有十幾個孩子,加上住在隔壁的舅媽家族,整個三合院周圍的家族成員就有三四十位。
這些年間,我這一輩分的兄弟姊妹們陸續長大成人,出國念書、出國工作、當兵、結婚,大家輪流走向不同的人生階段,使每年團聚的成員有小幅變動。
小時候光是我們這一戶就有十幾個孩子,加上住在隔壁的舅媽家族,整個三合院周圍的家族成員就有三四十位。
這些年間,我這一輩分的兄弟姊妹們陸續長大成人,出國念書、出國工作、當兵、結婚,大家輪流走向不同的人生階段,使每年團聚的成員有小幅變動。
但每年初二,我們從不同方向而來,團聚在外婆家。
表妹帶了些老照片回外婆家分享,每個人兒時的糗樣讓大夥兒笑得合不攏嘴,昔日的小不點們個個長大成人,童年照片裡那種絲毫未經修飾的燦爛笑容、那些未經數位相機審查後刪除的漏網鏡頭、那個無憂無慮浪漫天真的年代。
阿姨見我們分享兒時照片不亦樂乎,便也拿出他們那一輩的老照片來分享。
看著媽媽阿姨舅舅們年輕時代的風華,不免又是一陣驚呼 (外加「這是誰啊?!」問句的此起彼落)。
看著媽媽阿姨舅舅們年輕時代的風華,不免又是一陣驚呼 (外加「這是誰啊?!」問句的此起彼落)。
外婆偶然加入我們的行列,看著媽媽一輩的照片外婆一頭霧水,笑著說她不認識。
這些年來,外婆的阿茲海默症病發,已不記得家族成員,也會忘記身處何處。行為舉止已如同孩子一般,需要人哄。
所幸身體硬朗,走路依然飛快,最棒的是,外婆每天都滿面笑容。
所幸身體硬朗,走路依然飛快,最棒的是,外婆每天都滿面笑容。
(註:阿茲海默症多起病於老年期,潛隱起病,病程緩慢且不可逆,臨床上以智能損害為主。)
「阿嬤~ 這係蝦米郎?」我們指著一張照片問外婆知不知道相片中的人是誰。
「這喔~~係阮頭家啦!」外婆出乎意料地快速回答出來。( “頭家” 台語意為”老闆”,另也可意為”丈夫”)
照片中的外公英俊挺拔,黝黑的膚色和堅定的眼神閃閃發亮。
外婆靦腆地站在旁邊,連身花裙洋裝長過膝,烏黑蓬鬆的頭髮梳得整齊乾淨。
外婆靦腆地站在旁邊,連身花裙洋裝長過膝,烏黑蓬鬆的頭髮梳得整齊乾淨。
「嗯災依去蝦米所在啊,嚨無看到郎啊~ 」外婆說完笑笑。(譯:不知道他去什麼地方了,都沒有看到人。)
外婆忘記外公過世、忘記兒女、忘記孫子、忘記身處何處、忘記自己有沒有吃過飯、也忘記多年來纏繞於心的煩惱。
只記得她的尪、她的牽手、她的丈夫,還有她的阿母、她的婆婆。
只記得她的尪、她的牽手、她的丈夫,還有她的阿母、她的婆婆。
記得接外婆來台北住時,外婆總是以為身處高雄,家人們都很納悶,為何是高雄?
外婆一輩子也沒去過高雄幾次,為何不是家鄉台南?
後來幾經調查,才發現外婆有個弟弟住高雄,很照顧她曾經帶外婆去高雄玩。
外婆一輩子也沒去過高雄幾次,為何不是家鄉台南?
後來幾經調查,才發現外婆有個弟弟住高雄,很照顧她曾經帶外婆去高雄玩。
幾年前外婆尚未病發,但當時煩惱纏繞於心,笑容之後總是伴隨著憂心的嘆息。
如今,外婆什麼都忘記了,只記得童年的快樂記憶、只記得牽手超過一甲子的丈夫、只記得笑容滿面迎接每一天。
眼眶不爭氣地紅了,卻也替外婆開心,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C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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